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急診部在的醫療體制中，是屬於一個新興的專科，目前大部分的急診專科主治醫師，是由內科或外科的醫師轉任的，有的主治醫師連次專科的證照都已經拿到，只是基於職缺和薪資的考量，才轉任為急診醫師，少部分的醫師才是從一開始就接受急診訓練。

急診室裡除了急診部本科的住院醫師外，也會有內、外、兒科的住院醫師，一方面是由於急診部招收的住院醫師必須到病房訓練，一方面也是因為其它科的住院醫師也必須要有急診經驗的訓練。

對一個內科總醫師來說，在急診室當班，是僅僅比在貴賓病房當班稍好一點的班程，在急診室雖然緊張忙祿，但是在貴賓病房當班，與其說在「照顧」病人，不如說是在「服侍」病人，每天必須面對大官大貴們頤指氣使的臉孔。

「幹到總醫師了，卻覺得自己連妓女都不如。」這是不少總醫師的心聲。

妓女不高興還可以說不幹就不幹，現在當醫師的，一不能拒絕病人，二不能和病人吵架，即使病人是個爛醉鬼還是地痞流氓。

對王朝夫這個感染次專科的內科醫師來說，能和關采芸這樣的美女一起在重症區當班，也算是到急診室這個月裡比較令人辛慰的事情了，更何況今天到目前為止，都還有病人符合進入重症的情況，他樂得兩手閒閒和她聊天。

從身高體重，興趣嗜好，一直到身家背景，想到什麼就問什麼，就差三圍沒有問出口了，只要能讓關采芸講話，聽到她輕柔溫婉的聲音，值班的苦悶都可以拋在腦後，尤其是到急診這鳥不拉幾，問題又多的地方。

一同當班的是較資深的護士李欣蘭，簡直聽不下去，自個兒在那上網看新聞。

王朝夫正纏著關采芸聊的不亦樂乎時，突然聽見救護車接近的聲音，接著連通重症區和救護車停車場的門被打開了，一個躺在救護床的三十多歲女性被急救員推了進來。

王朝夫走過去一看，發現被推進來的人臉上有些許擦傷，頸子被戴上了護頸圈，右上臂有明顯變形，眼睛雖然是張開的，看是目光渙散，眼神呆滯。

「車禍嗎？」王朝夫問急救員說

「對，騎摩拖車被公車擦撞後，車子滑倒整個人飛了出去，有戴安全帽，不過現在意識有點怪怪的，血壓剛剛量是82、43，心跳125 ，除了臉上和兩手有一點擦傷以外，其它的地方沒有明顯的外傷。」其中一位急救員回答說

王朝夫聽完簡短的報告後，試著去叫病人，問她的名子，測試她的意識反應，只見她只朝看自己看了一眼，並沒有開口說話，之後又兩眼直視前方，兩手掌摸起來冰冰冷冷的，王朝夫心叫不妙。

將病人推進急救室後，李欣蘭開始幫病人打針抽血，要關采芸趕快接上所有的監視器。

關采芸是第一天在重症區當班，手忙腳亂的照著李欣蘭的指示做，深怕因為自己疏乎了什麼造成病人不治死亡。

「BP現在多少？」王朝夫問。

「等一下，還在量……」關采芸說，

急救間裡，一時大家都不作聲，血壓劑充氣的聲音異常響亮，不一會兒，關采芸把數值念了出來：

「BP 78 over 40，heart rate128，現在saturation 95、96。」

「糟糕，shock 了，不知道哪裡在出血，trauma的case又不是我們內科醫在行的，嘖....」王朝夫歪著頭啼咕著，才又接著說

「好吧，先灌2000 cc 的normal saline 好了，記得備血，叫whole blood 4 U回來，備個CVP。」

聽到王朝夫說自己不在行，李欣蘭怕他罩不住的說：「王醫師，要不要請隔壁的柴醫師過來幫忙。」

王朝夫猶豫了一下，才說：「等一下再看看好了，我先幫她掃個echo，幫我
叫portable來照X光。」

說完，王朝夫又叫了那個女病人兩聲，發現她還反應呆滯，然後簡單快速的做完身體檢查，發現胸部兩側都有呼吸音，腸音聽起來稍微減低，肚子摸起來軟軟的，也沒有直接撞擊的痕跡，兩下肢完整沒有變形，脈搏也勉強摸的到。

這時關采芸正在準備中央靜脈導管的東西，由於心裡過於緊張，手一直微微發抖著，在拆包裝時，手一個不穩，把無菌的中央靜脈導管掉到了地上，她嚇的呆在原地，以為一千多塊的東西就這樣不能用了。

本來在外科區值班的護士曉君這時也過來幫忙，看到關采芸這新人笨手笨腳的，就請她去連絡影像科來照相，說這裡交給自己就行了，關采芸不好意思的走去了護理站打電話。

王朝夫還算快速的打上了中央靜脈導管，李欣蘭趕快將另一包生理食鹽水接上，快速的注入病人體內。

打完了中央靜脈導管，王朝夫交代要把病人變型的右臂固定一下，不致於讓它用一種不自然的角度垂著晃來晃去，衣服也要全部剪開後，自己則趕緊去推了台小型的超音波，想看看病人的胸部裡面和肚子裡面有沒有出血。

快速的掃完超音波後，並沒有明顯的發現，王朝夫拿著超音波的探頭自言自語了起來：

「奇怪了，沒有hemothorax，也沒有ascites ，那血流到哪裡去了呢？只有右邊humerus fracture會到shock 那麼嚴重嗎？」

「王醫師，你說什麼？」正在幫病人剪開其它地方的衣服褲子的李欣蘭說

「喔，沒什麼，現在血壓多少？」王朝夫又問

在另一邊幫忙剪開衣服的護士曉君看了一下監視器說：「現在80 over 42，已經給了差不多1000 cc 了。」

「嘖！理論上給了一千了，應該會好一點才對啊？！那現在怎麼辦？只有等portable來照過才知道了。」王朝夫又開始啐啐念著。

考慮了一下，王朝夫突然又說：「采芸，不然妳請柴醫師過來一下好了，看看他有沒有什麼的看法。」

王朝夫畢竟處理外傷的病人的經驗並不多，做到到這個程度已經是極限了，一開始因為不想那麼快在護士面前認輸，所以不想請柴人清過來幫忙，現在給了輸液後血壓並沒有明顯回升，又找不到會引起休克的地方，平時行醫就很小心僅慎的他，決定找人來背書，以免自己真的有什麼沒注意到的地方。

關采芸應了一聲，往柴人清值班的內科來診處走去。

就在沒幾步的路程裡，關采芸心裡想著自從那天晚上以後，兩人就沒有再碰過面，待會兒不知道會不會尷尬。

這時影像科的技術員把可移動的X 光攝影機推了進來，快速的照了病人的胸部和右上臂的片子。

一般來說，可移動的X光機只能拍胸部的X光片，因為拍其它地方的曝光量比較大，如果不在攝影室，會有幅射隔離的問題。不過朝新醫院採不惜資本，將重症區急救室的幅射隔離能力設定的跟影像科的攝影室一樣，所以不用移動病人就可以完成所有的初步影像檢查。

關采芸走進了內科來診，看到柴人清正在電腦前，想起那天晚上臨別前自己說的那句話，突然覺得有點不好意思，走到柴人清的身旁後。

「柴....醫師。」關采芸輕叫了一聲。

柴人清早上在院長室開完會後，回到急診接班，之後雖然還算可以進入工作的情緒，但是難勉會想到，說不定今天就是最後一天在朝新醫院上班，還是會稍微分心，剛剛正在查一些病人的檢查報告，發現有時要看個兩、三次才有辦法看到腦裡，突然聽到有人叫他，回過頭來，發現是關采芸，勉強露出微笑的說：

「是妳啊！有什麼事嗎？」

關采芸發現柴人清看到自己時，不僅笑容僵硬，也沒有顯得特別興奮的樣子，與那天晚上和自己聊天時樣子差別甚多。

說不定那天晚上柴人清曖昧的言行，只是跟自己開玩笑，關采芸感到有點不滿，她又怎會想到今天發生在柴人清身上的事，又怎麼興奮的起來。

「重症那邊來了一個車禍shock 的病人，王醫師想請你去幫忙。」關采芸說完，轉身就走了。

柴人清放下手邊的工作，跟著關采芸走進了重症區，這時移動式的攝影機已經被推了出去，關采芸走進護理站寫急救記錄，柴人清則走到急救室裡，王朝夫簡要的說明病人目前的情況：

「echo我已經看過了，沒有明顯的hemothorax，Morrison pouch也沒有水，liver、spleen 看起來也沒什麼問題，目前只有右邊的humerus fracture，這樣會引起shock 嗎？」王朝夫說

「她conscious 好像不完全clear。」柴人清簡單的給病人一點刺激。

「沒錯，不過瞳孔isocoric，light reflex也都還好。」王朝夫接著說

柴人清先要李欣蘭幫病人戴上頸圈以保護頸椎，然後說道：

「trauma conscious不好的病人我們都要假設可能有C-spine的問題，她的Coma Scale E3M5V2，然後又shock，shock本身就可以引起conscious不好，不過我想她的brain還是有問題。沒什麼明顯外傷，單單一邊的humerus fracture沒辦法解釋她的shock，我想還是有哪裡在出血，說不定是pelvis fracture哩！剛剛portable來照了什麼片子？」柴人清問道

王朝夫說照了胸部和右手臂，柴人清聽了點點頭說：

「一般trauma的病人來初步X光我們都會照cross table C-spine、CXR、和Pelvis三個地方，當然有明顯fracture的地方也可以順便照一下。Trauma的echo我們叫FAST，除了你剛剛說的地方之外，還要看一下cul de sac，我再用echo看一下好了。」

柴人清拿起超音波，快速的在右腰、左腰、腹頂和腹底處掃瞄著，一邊要李欣蘭再叫影像科的技術員再來加拍頸椎處和骨盆。

「她的cul de sac看起來有水耶，而且，似乎retroperitoneal也有問題，越來越像pelvis fracture了，然後造成bladder rupture和retroperitoneal hematoma。」柴人清也是自言自語了起來。

王朝夫看了暗暗心驚，看來請柴人清過來是正確的，雖然不服氣，但總是術業有專攻，若是內科的問題自己絕不會比柴人清差。

「嘖！這樣要不要on endo？」王朝夫小心的問

　「現在嗎？我想有點見人見智，ATLS說coma scale小於等於八分就要插管，現在要預防性插管也無不可，我倒是覺得她不是完全coma，呼吸看起來也還好，我是認為可以先把hemodynamic弄好一點，然後去做檢查。」柴人清摸著下巴，思考著

這時影像科的技術員又推著X光機來，眾人都退出了急救室，讓技術員完成他的工作。

柴人清問李欣蘭已經給了病人多少輸液，李欣蘭說已經超過一千毫升了，

「給兩千cc後，就要換成輸血，然後送病人去做brain、abdominal和pelvis CT，順便請影像科看看要不要做angio止血，我猜她的brain八九不離十也有問題，只是不知道要不要馬上開刀就是了。」柴人清做了建議

「你那麼確定她是pelvis fracture？」王朝夫問

「確定當然是要等X光回來，等portable照完我們再來做個test。」柴人清說。

不一會，影像科的技術員完成了補拍，柴人清和王朝夫又進去急救室裡，李欣蘭和關采芸也跟著進去檢查管路、接線有沒有在拍照著脫落。

只見柴人清兩手放在病人的兩側胯部，輕輕的一壓，這時病人的人手這時動一下，柴人清也感覺到骨盆的不穩定。

「我覺得應該是了，輕壓就有浮鬆的感覺，病人也會痛所以手才會動。」柴人清說。

王朝夫點點頭，接著伸出手來也想試著壓看看，不過被柴人清客氣的制止了，他解釋的說書上建議這檢查的動作只能做一次，否則骨盆會變的更不穩定，出血量會更大。

王朝夫尷尬的縮回了手，半信半疑的他不發一語，卻又只能接受柴人清的建議，念頭一轉，反正已經有人來出主意，到時有什麼問題也不用自己一個人來擔，於是自己跑去連絡電腦斷層檢查，柴人清則在急救室裡繼續研究著那個病人，李欣蘭也在旁邊。

柴人清試著呼叫著那個女病人，只見她的眼睛往自己看了過來，接著問她的名子，她還是沒有進一步的反應，柴人清跟著檢查了她胸部的腹部，發現雖然兩側都有呼吸音，但是左側的聲音比預期的小聲了點，左邊第五、六、七的肋骨的走向摸起來並不平順，腹部倒是沒什麼特別的發現。

柴人清看了一下監視器，血壓和心跳的數值已經稍有改善，只聽李欣蘭說：「兩千快給完了。」

「血回來就趕快輸吧！」柴人清說。

忽然發現病人還沒有插上尿管，簡單檢視了病人的會陰部後，柴人清沒有發現任何的血跡，尿道受損的機會不大，於是要李欣蘭，幫病人插上尿管，除了可以監控病人的尿量，了解休克的狀況外，若有血尿的情況，就更能確定病人的膀胱有受損了。

關采芸一直在旁邊看著柴人清幫病人做檢查和下醫令，工作時專注的模樣和那晚的有說有笑，是兩個完全不同的感覺。而柴人清從頭到尾都只跟李欣蘭說話，
關采芸不禁懷疑是否他認為自己太笨拙幫不上忙？

正希望也能做些事情時，聽到柴人清說要幫病人插尿管，為了彌補方才的手忙腳亂，關采芸主動的跟李欣蘭要來了這差事。李欣蘭當然不會反對，自己則去查一下剛剛抽血的結果，走出了急救室。

關采芸準備著插尿管的東西，然後將病人的姿勢擺好、接著消毒、鋪單、插管、打水、接管、固定，柴人清站在病床邊一直看著她的動作，但關采芸整個過程連頭也沒抬過。

柴人清雖然一直想著這病人的問題，也忍不住打量著關采芸，發現她果真是越看越是有吸引力，即使是單調平板的工作服也不能掩蓋她的風采，只是從剛剛就對自己十分冷淡，又開始揣測起她臨別前的那句話的意思。

關采芸把事情做完，東西也收拾乾淨後，終於是看了柴人清一眼，問道：「柴醫師，還有什麼事嗎？」

「先這樣好了，要記一下尿量。噢！對了，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差點忘了。」柴人清說。

關采芸認真的以為有柴人清要給她重要醫囑，汪汪的大眼一直看著看著柴人清，等著他開口。

雖然知道現在時間不對，心情也不對，但柴人清總覺得看到關采芸就會引起自己想調皮的童心，於是說道：

「妳上次不是說要教我看影展的電影，那是什麼時候？」

柴人清說完，忍不住露出了笑容。關采芸沒想到柴人清會在這個時候冒出這個話題，既莫名其妙，卻又不得不承認心裡高興了許多。

「這也算是你說的重要事情？不過我最近要趕著準備那份氣喘的報告，可能沒什麼時間。」關采芸說。

「嘿！這是妳的藉口嗎？」柴人清不好意的說

「這是我的回答！」關采芸做了一個隨便你怎麼想的表情。

這時李欣蘭在護理站裡叫著柴人清，說報告出來了，影像科也把剛才照的片子傳過來了，病人也可以去做電腦斷層了，王朝夫則正在那盯著螢幕看著。